【魈温】飞鸟（下）
*上在这里→🎶
他被分配到的考核内容是非常常规的护送外加获取一份文件，考场布置也是由魔法部提前派人多次检查过的，理论上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理论上。
当魈拿起文件，转过头，看见温迪正和一只噬魂怪面对面的时候，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然而温迪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呼神护卫！”他大喊了一声，守护神穿过那只噬魂怪，却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温迪好像刚刚才回过神来。他举起魔杖，十分淡定地说了一句：“滑稽滑稽。”
“噬魂怪”一片虚无的脸上缓缓裂开了一个小口，一声怒吼从中传出：“干点正事吧，巴巴托斯！”
魈：“……”这是什么东西？
但温迪已经笑了，他咯咯地笑着，博格特变成的噬魂怪顿时炸成了无数股细小的烟雾。
他将魔杖收回，转头对魈说：“判断失误，这是要扣分的。”
但魈已经顾不上这一点了，因为他召唤出的守护神，找不到目标而迷茫地徘徊着的守护神，现在凑到了温迪跟前。
它似乎能感知到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同类，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温迪的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惊愕。
魈第一次有些狼狈地强行中断了守护神咒，风精灵在温迪眼前化作四散的光点，如同一场梦境。
四目相对，魈就像是被那双眼睛刺痛了一样，匆匆挪开了视线。
“这个，那个……”他支吾了半天，最后说，“任务完成，我先走了。”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温迪一定也需要一点冷静的空间。
他的手被拉住了。
温迪低着头，魈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拉得很紧。
“不是这样的，魈。”他轻声说，“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他突然说：“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很奇怪，魈心想。温迪的反应并不像在生气，在失望，或是在不知所措，反而像是要把自己逼上绝路一样，好像他接下来说的话，会亲口宣判他的死刑。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于是温迪用他们短暂共处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给魈讲睡前故事的口吻开始了他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一只风精灵和一位少年相遇了。少年只是普通的人类，并不具有巫师的才能，风精灵也只是普通的风精灵，不过，就像部分元素生物那样，他是会使用魔法的。
“你见过飞鸟吗？”少年这样问他。
风精灵没有见过，因为统治这里的巫师厌恶这种自由的生灵，没有任何一只飞鸟能在飓风中通行。
于是少年为风精灵弹唱诗歌，向他展示为数不多留存下来的绘本上飞鸟的模样。
守护神咒以施咒者快乐、幸福的回忆为源，而风精灵那时候并不完全了解什么是所谓的快乐和幸福。他只是想着，少年在说起这些事情时，眼中是有光的，而那时候他心里也会跟着涌起一股暖意，如果这就是快乐和幸福的感觉的话……那只小小的飞鸟就这样破壳而出，只是微弱得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存在，还未展翅飞翔，幻像就碎裂了。
风精灵第一次看到了少年的眼泪。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想。
少年只是任由眼泪从脸颊上滚落，好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哭泣一样。
他说，谢谢你，温迪，谢谢你。
说到这里，温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魈握紧了他的手。他已经明白了，这个故事不会有美好的结局。在他想要打断他之前，温迪就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少年死了，死在了对抗那位巫师的战斗中，而那只风精灵……”
温迪的眼神很平静，但魈感觉他就像一根绷紧了的琴弦，稍一用力就会完全断裂。
于是他着急了：“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必说，不要再逼自己说下去了。
温迪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话，继续自言自语：“他再也没能召唤出那只飞鸟，直到……”
经历了那场战争的风精灵从同为元素生物的巫师那里获得了巨大的权能。他开始帮助人们建立新的秩序，为了飞鸟能够重回这里的天空。在这个过程中，他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之人，直面过深不见底的恶意也目睹过人性的光辉。
然后，他遇到了那个因为魔神战争的余波而濒死的孩子。
他想要救他。但真正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害怕极了，因为孩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而风精灵曾眼睁睁地看着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生命在他怀中凋落。
他是在做一个赌注，上一次他没能做到的事情，这一次再度发生的话，或许他会就此崩溃吧。但是在他心中，恐惧并不能成为见死不救的理由。
当那个孩子睁开双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卸下了什么巨大的负担，长年的心结微微松动了一些。
他没能保护住那个最重要的人，在漫长的生命中反复体会着那份无能为力。
即使是这样的你。
即使是这样没用的自己。
他的存在也是可以有意义的。
“呼神护卫。”
他的守护神仍然模糊成一团，但确实是飞鸟的形状。
在千年的时光中，它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温柔地等待着能够再度展翅翱翔的那天。
“我只想告诉你，魈，无论你是怎么看待他的，他都不值得你这样做。”温迪说，“因为你心里的那个人，他用无私来粉饰自己的自私；将你的性命放在天平上，赌自己被救赎的可能性；从你的得救中获取自我满足，去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而他明明很清楚这一切对你的意义，却向你隐瞒了所有的真相，放任你像其他人一样为他堆砌光辉，仅仅是因为他很喜欢你，所以害怕你知道他是一个何等卑劣的人。”
魈的内心确实波涛汹涌，他觉得很生气，非常生气，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巫师的身份，直接挥手打飞了温迪的魔杖，那只形似飞鸟的守护神也受惊消失了。
这个人把他想得太好，又把自己想得太坏，活得比自己要久，却连一个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你是在否定我活下来的意义吗？”
他看出温迪想要否认，但他现在半点不想听他继续说自己那一套歪理了：“你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因为你的自私，这件事就是要被批判的。但被你救下的那个人会想这么多吗？他只会想，我活下来了，是这个人救了我，仅此而已。”
温迪还是第一次看到魈如此有压迫感的一面，他被他逼在角落里，说话时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即便如此他还是强硬地回答：“因为你那时候还小。”
魈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都想看看这只风精灵是不是人如其名，脑袋里空荡荡的全是风。
“好吧。”他说，“我并不想和你讲道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现在我想要救你，你答应吗？”
温迪微微睁大了眼睛。
嗯，看上去倒是比刚才还要震惊一些。魈毫无波澜地想。
“哦，我忘了。”他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讥讽，“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征得本人的同意对吧。”
“那么我就是想要救你，你没有回绝的余地。”
“哎呀，那个时候魈真的很帅啊。”温迪用手中的叉子挑起一小块牛排，在空中轻轻摇晃。
魈快把脸埋进盘子里去了：“……别说了。”
温迪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朗诵道：“我并不想和你讲道理，你……”
话音未落，他周身刮起一阵气流，对面的魈已经不见了人影。
温迪笑了笑，将最后一点食物吃干净，又仔仔细细地擦了嘴，才拿出他的魔杖。
“呼神护卫。”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鸟鸣，守护神飞过他的头顶，飞出窗外，飞向了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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